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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端倪 眾人的目光在文家三兄弟間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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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的目光在文家三兄弟間來回逡巡,文思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;文思哲年幼,尚不知楊景澄那番話何等惡毒;唯有文思訥只覺得遍體生寒。主母打死得寵姬妾之事雖不多見,亦非新聞。

然這等主母賢良,娘家卻囂張跋扈插手女婿家事,簡直聞所未聞!何況楊家是什麽模樣世人皆知,若盼著女婿一生一世一雙人,何必慕國公門第的富貴?既要世子夫人的體面,又生不出兒子,還不許人納妾,文家這是要翻天啊!

院中的氣氛越發詭異,楊景澄這等不涉朝堂的公子哥兒不知道文家事,在場的老官油子誰又不知道文家的真主子是誰?腸子十八道彎的尚書侍郎們略想了想,便把前因後果理的清清白白。隨即又紛紛在心裏把文正清嘲笑了個底兒掉。

打死楊景澄之姬妾,無非是阻礙他生兒育女,以此態度討好章夫人,繼而向章家表忠心。可章夫人的兒子將將周歲,能否站住且是兩說。現叫楊景澄絕嗣,倘或那小公子夭折,章夫人難道不怕死後無人祭祀麽?章夫人一個婦道人家眼裏只有兒子不想其它,你文正清歷經科考摸爬滾打到今日的官老爺竟也全不懂分寸?怕是搖尾巴搖的腦子都不要了吧。

楊景澄見了在場眾人的反應,在心裏暗道了聲爽快!人生在世,若顧及名聲那是千難萬難,可若只想做個紈絝,那便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。文家既敢不把他放在眼裏,他索性掀了桌子。

他是宗室子弟,上頭還有神仙打架,名聲越壞越好;可文正清為朝廷禦史,卻是萬萬擔不起藐視宗親、草菅人命的帽子。現他公然毆打妻弟,了不起被聖上梁王罵兩句,文正清的下場可就不太好說了。在大晉朝企圖阻撓宗室生孩子,不滅你滿門算聖上寬宏大量啊!

扶著門終於喘勻了氣的瑞安公眼角直抽,什麽!?他家被打死過三個通房,他怎麽不知道!?兒子嗳!你甚時候長出了張口就來的本事了!

自家白喜事上頭鬧了一場,楊景澄卻猶嫌不夠!環視一周,冷笑道:“不過幾個毛丫頭,內子素日賢良淑德,我不想與她沒臉,是以從不聲張。哪知昨夜那乳母聶氏竟想揪了我僅剩的通房殉葬!”

說著他朝皇宮所在的方位拱了拱手,“諸位老大人皆在朝多年,應深知聖上乃最講究仁善的明君。便是先皇駕崩,也因憐惜人命,不曾叫宮女太監殉葬。他文禦史何德何能竟要活活打死丫鬟,替她女兒陪葬!?”

此言一出,剛勉強蘇醒的文思敏險些又驚的厥過去。楊景澄暗指文家違制,這是要致文家於死地!他的心不由狂跳,昨日章夫人借聶氏警告高官們休拿女兒填火坑,今日楊景澄又要借聶氏嫁禍文家還擊章夫人麽?真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,文思敏急的頭暈目眩,不知如何是好!

楊景澄繼續追擊,三兩步走到梁王跟前,委屈的道:“老太公,您可知道,昨夜文家人在我院裏好一通鬧騰。我父親不欲傷親家的顏面,悄悄使人把鬧事的皆送回了文家。他是個和氣人,總想著親戚間的事,胳膊折在袖子裏不叫外人笑話。可我家的丫頭險些叫活活打死,今日他家來人,總該朝我陪個不是,全了親戚的顏面吧?誰料文家兄弟三個跟沒事人一般,大搖大擺的來,簡直欺人太甚!”

“你胡說!”文思敏再也聽不下去了,他扶著柱子爬起來,聲嘶力竭的道,“你胡說八道!我家統共陪了四個丫頭,前年病死了一個,昨夜你家不知何故送回了兩個。便是你連夜將剩下的那個打死了栽到我文家頭上,也對不上你說的數!你根本就是信口雌黃!”

說完,文思敏無力的靠在了廊柱上,胸口不住的起伏。他絕不能讓文家背上逼人殉葬之事,那不單是罵名,更是犯了天大的忌諱。聖賢早已說過,始作俑者其無後戶?而今皇家尚且不敢公然叫活人殉葬,他們一介清流,豈敢逆天而為!朝堂上無事尚有三分浪,楊景澄言之鑿鑿,恐怕已讓人信了多半。可他不能承認,哪怕官司打到了禦前,也絕不能認!因為,認,便是死!

比起文思敏的慌亂,楊景澄顯得從容的多,他先慢條斯理的問:“你這是與我說話?你一介白身,大庭廣眾之下理直氣壯的質問宗室從一品世子,你文家的家教可以啊!”

文思敏的冷汗唰的下來了,他方才被打的頭昏腦漲,一時情急竟沒留神妹夫的身份。朝堂上官大一級壓死人,何況遇上更為尊貴的宗室。被抓住了把柄,只得咬著牙,屈辱的跪了下去:“學生無狀,請世子降罪。”

楊景澄瞥了文思敏一眼,心道:我此時仗勢降你的罪不是傻了麽?遂收斂了表情,冷冷的道,“你不必叫嚷,此事你也未必知道內情。只不過父債子償,我不好揍你父親,只得揍你了。正巧今日老大人們在此,可與我們斷個公道!”

戶部尚書譚吉玉忙道:“此等私事,世子自家處置吧,我等不好插言的。”

禮部尚書朱明德卻笑瞇瞇的道:“事涉人命不可輕忽。老朽說句托大的話,世子年輕,心是好的,但也怕有人起了壞心哄騙於世子。我等厚顏替世子瞧瞧,果真是文家草菅人命,自有人彈劾;若是世子被人哄騙,奸人雖罪該萬死,世子也得朝舅兄道個不是。諸位覺著呢?”

譚吉玉噎了噎,他乃章首輔之妹婿,從來與章家同穿一條褲子。這等打死丫頭的事,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,最是容易吵起來。而文家想要脫身,則是頂好將事壓住,待風波過了眾人也就忘了。

朱明德的話看似主持公道,實則架橋撥火。哪家哪戶沒死過丫頭?丫頭又不是甚值錢物事,病了莫非還請名醫不成得臉的賞些藥材,不得臉的幹熬著,一年不定死多少個。待丫頭斷了氣,除非當場驗屍,否則誰知道怎麽死的?現埋哪兒只怕都無人說的清,真相到底如何,唯有楊景澄自己知道了。

在場的皆是人精,又因章太後與永和帝的爭執分做了兩派。眼見著文正清要倒黴,永和帝一系自然要落井下石,恨不得往落水狗身上踹上幾百腳,剁了章首輔伸在都察院的爪子,豈肯輕易罷休,紛紛跳出來說不可冤枉了文正清,必須嚴審!

譚吉玉等太後系的官員實不知道昨夜的故事,換誰也難想到官宦人家連個丫頭都宰不利索。既不知前世,此刻便陷入了被動,只能見招拆招。於是譚吉玉清了清嗓子,正色道:“世子說文家逼丫頭殉葬之事,可有人證物證?”

楊景澄面容肅穆的點了點頭:“有。”

譚吉玉溫言道:“若只有人證只怕有人弄鬼,不知殉葬的丫頭屍首何在?”

楊景澄道:“已下葬多時了。”

譚吉玉搖頭:“如此,便不好斷言了。仆婦丫頭們口角時胡言亂語也是有的。”頓了頓,他又故意道,“還有此前被打死的丫頭,世子可還記得葬在何處?”

譚吉玉的意思很明顯,楊景澄空口白牙說文家殺人,證據呢?沒有證據,至多叫人懷疑文正清的人品,暫動不得他的官職。待到了朝堂上,更可說有人心懷歹意攻訐禦史,只消把楊景澄摘出來,不消三五個月,便風平浪靜了。

至於文正清的名聲前途,他能保住文正清的官職小命已然仁至義盡。文正清居然跟著個婦人摻和瑞安公府家事,真是嫌命長!回頭他必想法子弄走他,省的叫他壞事!

楊景澄道:“時間有些久了,幾個丫頭的屍骸我尋不著。不知譚尚書有何妙計?”

譚吉玉捋須笑道:“老朽可沒有這等斷案的本事,若世子不嫌棄,老朽舉薦都察院左都禦史詳查此事如何?”

朱明德登時急了,那還不是你們的地盤!?正想說話,卻聽楊景澄不疾不徐的道:“那些事一時難有個水落石出。然昨夜內子乳母毆打通房卻是人人得見的。譚尚書以為文家家教如何?”

譚吉玉並不想保文正清,何況乳母再是得臉,直接毆打通房確實過於張狂。文家不把瑞安公府放在眼裏之事很難辯駁,此等小事若強行壓制,只怕宗室們不服,實在犯不著白惹一身腥。

遂點頭道:“雖說有橘生淮南淮北之典故,然乳母已是輕易難改秉性的年紀,可見往日便不守規矩,此事乃文家之過。世子今日沖動了些,文家公子卻不冤枉。而今夫人尚在三七之內,看在夫人的份上,就此丟開手,世子以為何?”

文思敏聽得此話,大大的松了口氣。心裏不由暗嘆,譚尚書不愧是章首輔的左膀右臂,三言兩語便將文家滅頂之罪扭成了家教不好。家風名聲平日裏自然是要緊的,然在性命面前,又不值一提了。只他今日這頓打算白挨了。唉,當初家裏生怕性子怯懦的妹妹在夫家制不住丫頭,故意派了刁鉆的乳母陪嫁,哪知報到了今日,真真無妄之災!

楊景澄亦暗嘆譚吉玉口舌生花,好生厲害!他倒沒指望著能一口氣弄死文正清,他上頭那位又不是死的。他今日原本就是為了光打雷不下雨的,目的是自汙名聲的同時狠狠抽文家一巴掌出氣。不然按瑞安公的處置,固然脫離了險境,自家卻太過委屈。

文家願當出頭鳥欺到他頭上,還想全身而退?不撕他幾塊肉下來,便不是他楊景澄的脾氣。哪知譚吉玉朱德明紛紛跳了出來,他又活動了心思。看來朝堂兩派對峙比他想的更尖銳,既如此,何妨讓事情再大些?恰好給兩派人馬遞上爭執的由頭。朝堂局勢他左右不了,然朝堂吵的越兇,文家必定死的越慘。他家欣兒的仇還沒報呢!

於是楊景澄目光慢慢的掃過眾人,勾起嘴角微微一笑:“譚尚書此言差矣。我可不是為了通房打舅兄的糊塗貨色。方才所提之事,屍骸沒有,活人卻有,諸位想看看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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